何飞熊
何飞熊是个大盗,年轻时纵横陇西多年。他本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父亲是个善良质朴的木匠,有一次给一个豪绅盖房子,房子落成后却被山洪冲毁。豪绅说他偷工减料导致房子不结实,让何飞熊的父亲赔偿损失。父亲愤怒却无法抗衡,因而自缢。当时何飞熊十二岁,暗暗立志报仇。
有一天,一个游方僧到村里来求施舍,手托一个四五斗的大钵,走到有钱人家就把钵放下,让主人往里放粮食。大钵是金属制成,两个有力气的人都抬不起来。装满粮食后,游方僧照旧单手托起离开。何飞熊看到和尚路过,请到家里热情款待,然后请求跟随学艺。和尚得知他要学武的原因,点头答应。何飞熊去禀报母亲,母亲说:“你的想法对!不用担心我!”
于是,何飞熊跟着和尚离开,母亲给人做佣工维持生活。当有人问起她儿子,母亲说被坏人拐走,想来是卖掉了。乡里人都很同情她。
转眼过去四五年,这天是豪绅的生日,家里大摆筵席,高朋满座。忽然有个不速之客闯进来,拔剑砍掉了豪绅的脑袋,客人们大惊,有的逃走,有的藏到桌子下。等仆从们拿起器械,那个人已经出门而去。第二天,何飞雄的母亲也不知所踪,这时大家才猜到,可能是何飞熊回来报仇了。
几年后,有人从甘肃回来,说陇西出了一个叫何飞熊的大盗。此盗来去无踪武艺高强,只抢劫官员豪绅,从不打扰百姓,偶尔还救助缺衣少食的人。地方官吏多方缉捕却毫无结果,也不知道这个大盗的来历。大家听到后更加确定,杀死乡绅的就是何飞熊。
四川有个官员任职期满,回到陇西。何飞熊听说后,带着几个同党去半路的客店打劫。几个随从在门口持刀抵挡,都被何飞熊打倒。他冲进院子,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从屋里出来,神态从容,手拿一锭银子。妇人说道:“你就是何飞熊吧?这锭银子拿去,也不枉你白跑一趟,然后马上离开。”
何飞熊看出妇人是个劲敌,但在党羽面前不能露怯。正在犹疑,一个匪徒欺负对方是女子,冒然冲过去。刚近身,忽然倒退十多步,仰面跌倒。

妇人轻笑道:“这种身手,也来江湖讨饭吃。”何飞熊骑虎难下,持剑刺去。妇人空手左躲右闪,几个回合过去,何飞熊持剑的手腕忽然被抓住,他遍体生痛,长剑落在地上,勉强后退几步,倚着墙角动弹不得。
妇人捡起长剑,用侧面对着他后背打了几十下,然后喝道:“赶快滚开,不要脏了我的手。”随着击打,何飞熊疼痛麻痹的状况缓解,羞愧逃窜。党羽们看到他站在墙角挨打,早已经四散逃去,没人敢上前施救。
何飞熊离开后,觉得无颜在此立足,改名字进了军营。跟随大军出征十多年,逐渐升职为参将。某次平叛归来,总督命一个年轻的知府迎接劳军。宴席上,陪酒的官吏极尽恭维,又请他演示剑术。何飞熊拔剑起舞,纵横挥刺势若风雨。大家纷纷叫好,只有知府说:“博取功名足够,距化境尚有不足。”何飞熊正在得意,听到知府如此评价不由大怒。

参将品衔虽然高于知府,但隶属不同,而知府又是总督派来,他不便发作,忍气问道:“想必大人也是个高手。”知府看出他不豫之色,解释道:“我不会武功,只是听说剑法以轻灵直刺为主,将军却掺杂了劈砍的刀法,这是长期冲锋陷阵形成的习惯,已经无法改变,难以练成上乘的剑法了!另外,将军的武功根底是出自少林。”
听到这,何飞熊由怒转敬,他看对方是个弱质文人,年纪又轻,不像身怀绝技的样子。于是诚心问道:“大人所言极是,您何以知之?”知府说:“从小家母就教我武功,无奈体弱只好作罢,对于其中的道理由此知道了一二。”何飞熊非常惊奇,坚持拜见老夫人。
见到太夫人后,何飞熊忽然惊慌失措,跪地叩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太夫人微笑着挥手,何飞熊默默离开。
后来,太守对亲近的朋友说:“十多年前,我舅舅从四川回来,母亲去中途迎接,曾擒获一个强盗,然后又放掉了。没想到就是某参将。”《骈枝余话》
韩七
乾隆年间,山东有个叫韩七的大盗,杀人越货作案累累,官府一直拿他没办法。后来,侦查到荏平有个荡妇是他相好,于是安排捕快在那周围彻夜蹲守。
几天后的夜里,一个短衣黑巾的男子来到这里徘徊,过了一会儿,从窗户进入房里。两个捕快在院子里拉着绳子,另外两人在屋顶上拿着带圈的竹竿,然后大喊捉贼。男子从屋里窜出,先被绳子绊倒,起身准备跃上房顶,又被套住。众人一拥而上,把他压在地上,绑了双手双脚,当即简单审问。那人说自己的确是盗贼,和屋里的女人是相好,但不是韩七。
到了官府后,那个人还是不承认,县令给他上了大刑,那人只好承认自己是韩七。县令非常得意,立刻上报,自认为是不世奇功。囚犯解到省里,按察使亲自审问,此人受尽折磨一心求死,把所有的案子都应承下来。一时,上下的官员皆大欢喜,把他判了死罪,择日问斩。

行刑那天,按察使亲自监斩,围观的能有几百人。忽然有个戴斗笠穿布袍的人排开众人,走到按察使面前,把斗笠扔到地下,说道:“大人认识我吗?”按察使大怒,招呼人痛打,靠近的随从却被那人一一打倒在地。其余的人怕他劫法场,把囚犯团团围住。
布袍人笑起来,说道:“你们放着真韩七不抓,却去护着假的。实话告诉你们,我才是大盗韩七!”众人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韩七又指着那个囚犯说:“我今天来不是救你,你这个采花大盗,罪有应得。我是让这些昏庸的人看看,真韩七到底什么模样。”
按察使反应过来,大喊抓贼,兵丁们举着兵器向前,韩七纵身一跃抓住按察使,骂道:“你这个吃糠都能吃醉的家伙,看好了,我才是韩七。”说完把按察使一推,跳出人群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官府上下忙碌,搜索了多日没有结果,按察使受惊大病一场。
至于韩七最后说的“吃糠”那句话,是有原因的。按察使是个满人,他娶了某亲王的一个丫鬟,由此有机会阿谀奉承,步步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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