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_生活不苦

生活太苦

你问我要身份证,给你。本人X市机械厂工人,厂子倒闭后就自谋职业干上了室内粉刷行当,家住老厂家属区,具体门牌号上面都有。理解?当然理解。你不看身份证有问题找谁去?哦,你问这活儿得干多长时间?也不费时,就是工序7麻烦些。今天晌午先把天花板上的老皮铲掉,然后将腻子粉一层一层打好,第一道工序就算完成,等到明天腻子彻底晾干,再打磨平整,然后刷两遍涂料就结束了。你说我一个人行不行?说实话一个人实在有些难度。你想,我给你修补天花板,不需要搭架子吗?我上去干活,谁给我扶架子?谁给我递工具?没人当下手,我只好一个人上来下去下去上来不停折腾,还要小心安全,不难才怪呢。你问咋不找帮手?我给你算笔帐,这点活如果包工,得五百元;如果按天算一人一天是二百。一个人两个人都得干两天。要是叫个人当帮手,每天至少也得八十元工钱,还不算管饭钱,这样我就亏大了。你说啥?让我老婆当下手?哦,她来不了了,给别人当上手去了。咋回事?离婚了呗!厂子倒闭后,我下岗失业,老婆没有工作,孩子正上初中,到处都花钱。老婆见家里只出不进账,整天骂我没出息,干脆跟别人跑了。没办法,我才跟人家学粉刷墙面,贴瓷砖。有了这点手艺,日子总算过得去。哦,你也知道装修挣钱多,你说我咋不跟基建队去工地挣大钱?你呀,也真是个知识分子。你都不瞅瞅我多大岁数了?五十多岁的年龄,哪个工程队敢要?我也只能干一些修修补补的事,钱不算多,自由自在。你说还得要个帮手,这我明白。原来让我儿子跟着的。你说他念书来着,是的,读初二,十七岁。可人家说书念不进去,就辍学回家了。让他给我当下手,他干了两天,说我爱叨叨,说干这活没出息,要找同学一起出去打工。娃大了,咱管不了,只好由他去。你说人劳市场可以找打下手的人,这我比你熟悉。说起来故事还不少呢,你是否愿意听?好吧,我一边干活,咱们一边闲聊。

? 话说我干这活已经四五年了。其中的道道摸的一清二楚。你别小看劳务市场,那简直是个大社会。每天早上在场子里找活的看起来拥挤不堪,其实那是有区域划分的。有东北帮的,有西南帮的;有出苦力的,有技术活儿的。出苦力的手上掂个铁锨或者洋镐,干技术的手里拿个泥刀或者灰板。还有一群特殊人群,那就是来自农村的女人。她们有四五十岁的,也有三四十岁的,个别也夹杂着二十岁上下的女孩。你看,我一说就拉扯远了,咱还是回到我找帮手这件事吧。前边说过,找个当下手的至少要开八十元工钱,还不算管饭。为了节省开支,我一般都是单干。遇见像你这样的小活,一个人对付一下,也能完成。有时遇见大活,比如整个屋子重新刷粉刷,主家又催得紧,一个人就难以完成。这时,我只有到劳务市场找人了。找什么人?自然是工钱低,好使唤的。谁?女人嘛!哈哈,你问挑长相不?那还用说,养眼女人谁都喜欢。你不闻,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又问我有艳遇没?不瞒你说,还真交过狗屎运。你别急嘛,听我仔细道来。

? 我第一次去劳务市场时,(当然有第二第三次,你别打岔!)原本找一个身体结实的女人,事实上刚好有一个黑脸大个的女人,扯着男人一样的嗓子问我,一天多钱?我说,八十。她问,管饭不?我说,不管。她大嘴一咧,吼道,找你婆娘去!我本想回敬她一下,身旁却闪出另一个女人来。她说,大哥,我愿意干。我仔细一瞧,眼前顿觉一亮,这女人咋恁耐看!清瘦的脸庞,弯弯的眉毛,眼睛亮亮的,嘴一张,露出雪白的牙齿。没等我说话,黑脸大个女人蹬着眼,骂道,骚货!转身走了。这女人也不恼,轻轻一笑。我说,走吧。她就跟上我,成了我的帮手。你问我们俩有没有一腿?人嘛,感情动物,相处半年多,彼此都当成了知己。每次干活,无论大活小活我都带她,挣到钱一人一半,吃饭合着吃,这就叫抱团取暖。你问后来呢?后来分手了。不是不想待下去,而是现实不允许。有一次,她接了个电话,我才知道她家里出事了。她家在甘肃静宁,日子过得很苦,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都在上学,丈夫得了肾病干不了重活,婆婆公公年事已高,一家就指望她挣钱养家,没办法才出来打工的。电话是她公公打的,说她男人病情加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让她赶快回去照管。你说咱听了这消息还能留人家吗?临走我还给了她两千元,让她给丈夫看病。女人哭得跟泪人似的,我也难受了好久,就这样我的第一个搭档离开了。你又问第二个呢?行,今天我索性把隐私都抖给你。

我和女人分手有多半年多时间,心里一直放不下,再没找过其他女人,这事我们街坊邻里都知道。有一次,我们街坊一个老女人见我过来,神秘兮兮地把我叫住,说,大姐看你一个人怪可怜的,要不你跟我到屋里去。我知道她六十岁了,老伴走的早,儿女又和她分开住,可能太寂寞了。可这也太出格了,我像躲瘟神似的跑开,老远了,她在后面还一个劲喊,大兄弟,有空来哟!吓得我头皮直发麻。回到家,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好可怜,饱一顿饿一顿倒能凑合,干活没人说话没人帮衬实在不行。

? 第二次去劳务市场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接了一个大单,要把整个屋子粉刷,还要贴地板砖。活儿是别人推荐的,老板信任,出的工钱比别人高很多,叮咛我一定把活儿干好。这咱知道,不用说咱都得干好,别人的信任,就是对咱的赞扬。但这活儿的确太大,一个人很难完成,得去找个可靠帮手。

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先不表明来意,得仔细观察一番,要不一窝蜂拥到你跟前,容不得你考虑。我用不太刁钻的眼光,审视着一团一堆的人,看来看去竟没有一个上心的。有的中看不中用,有的中用不中看。啥叫中看?啥叫中用?别误解,中看就是慈眉善眼的,用时髦话讲就是有点颜值,让人看着舒坦。中用就是有体力,眼里有活儿,能操上心。可今天算是白跑了,像第一次那样的运气恐怕打灯笼也找不着了。

? 我知道有时遇见一个好搭档那几乎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正当我要铩羽而归之时,有一个头上戴着破旧遮阳帽,脸上捂个大口罩,浑身罩着红色暗格外衣的女人挡住我的去路。我吓一跳,看这身打扮似乎影视剧里才有。就说那外衣,说是医用服却不是白色的,说是风衣却反着穿,说真的,有点像马戏团耍丑的。我想笑,没笑出来。她问,找人吗?我说,找。又问,找啥人?我说,能给粉刷工当下手的。她又问,有啥条件?我回答,没条件,会干活就行。她说,这活我干过,保证不让你失望。我说,那就太好了,这就开工吧。她说,先别急,我倒有个条件,看你能答应不?我登时有点懵,咋还给我提条件了?于是我不耐烦地说,讲吧,你有啥条件?她说,我需要你上我家去一趟。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凭啥我要去你家?她说,也不远,过两个巷子就到了。说完,她自个往前走了。见我在原地迟疑不动,她说,怎么,害怕了?我说,怕啥?头掉了碗大个疤。我跟在她后面,一路心里真像打鼓似的,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转念一想,我一个混日子的男人,还怕一个女人不成?劫财,穷鬼一个;劫色,好多天没洗澡,一闻准熏昏。

? 跟着女人拐进一条幽暗逼仄的巷子,再走进一家凌乱的院落,看得出这是标准的城中村房屋。沿陡窄的楼梯,直走到顶层六楼,我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女人却说,走习惯了也不觉得累。我说,你把我带到这儿到底想干嘛?没等她搭话,从一个房间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莹,你回来了,和谁说话呢?”女人没有说话,推开门把我让进屋里。我抬脚进去,看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躺在一个小床上,见我进去丝毫没有挪动身子,只是呆呆地打量着我。我看明白了,这是女人的丈夫,而且生病卧床。没等我说啥,女人已经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外衣帽子口罩,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一位容颜姣好的大美女。一缕刘海细细地垂在她的额头,像一绺黑色的丝带。白玉般的脸庞泛着天然的红晕,映衬乌黑的头发。两条直弯到太阳穴的长眉,微微扭曲着,在眉心蹙成一块。一双秋水样的大眼睛里,溢满了灵秀与忧愁。说到这,大家千万别笑我,我不是文学家,不会描写,但这女人确是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女人见我发愣,淡然一笑说,这下你该看出来了吧 ,我家就这么个状况,我男人得我养活,我干活只有一个目的,挣钱养家,给他看病。我有些怜香惜玉地说,你真不容易。她说,有他在,我就不觉得苦。我关切地问,兄弟这是咋滴了?女人说,他原来也算个人物,当个包工头,挣了些钱,买了车,买了大房子。后来因为大老板黑了心,拖欠承包费,没办法只好卖车卖房,付了农民工的工钱,可我们自己却一贫如洗,再找大老板时,已经人去楼空,没踪影了,他一气之下,从楼上跳下去,结果命没丢,却落个半身瘫痪,我原来也在事业单位上班,为了照顾他,只能辞职,边打工边伺候他。女人一番话,让我感动不已。为了安慰对方,我说,看你们俩都不是一般人,有机会一定会好转的。这时,躺在床上的男人说话了,老哥呀,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这就是命!听他这一比方,我有些想笑,总觉得这个比喻不太妥切。女人接着说,我在劳务市场找活儿时,经常遇见以貌选人的。咱是打工的,又不是公关小姐,跟相貌有啥关系?看你老哥也是个本分人,所以我观察好久才和你搭讪的。我说,你说的对,干活又不是找对象,有啥挑三拣四的。女人笑着说,我巴不得有人看上我呢,只要他能给我撑起这个家,给我男人看好病。那男人一听马上急了,说,那我还不如一死百了。女人笑出声来,嗔骂道,没出息的,我就故意这么说罢了。我连忙说,兄弟放心,弟妹跟我干活一不受累,二不受气,三报酬均分。

女人和男人高兴地笑了,早晨的太阳映照在他们脸上,也照在了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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