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说，只有像他那样彻底觉悟的人，才能完全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一般人只能看见其中的某个片段。
我想：仅仅是那片段，亦会因人而呈现出不同的景象。许许多多不同的人将许许多多不同的景象连缀在一起便足以形成光怪陆离的世俗了。更何况世俗又远比此纷繁得多，我等肉眼凡胎谁又能看得清楚呢？
譬如霞姐，这个迷一样的女人，处处有她的传说。我怀疑：夜深人静时，她揽镜自照可曾认得自己吗？
她在小学部教音乐，我在中学部教语文。我和她虽在同一所学校，然平日里无有交集，故而并不稔熟。只是从这学期开始，我跑通勤了，上下班搭她的车。
不想同事们得知我坐她的车甚为惊讶：“她的车你也敢坐？”
“怎的呢？”我有些莫名其妙。
“她想咋滴就咋滴，说来就来，说不来就不来。那人豪横，到时候你找车都来不及，呵呵。”
这？他们说，上学期有一次，下班了，搭她车的人等她不来，打电话一问，她竟然已经到家了。
“把一车人丢在了学校，招呼也不打。你说这人讲究不？呵呵。”
单凭此一说，就确乎是有些说不过去。记得，中小学刚刚合为一体校那会儿，她的脚下教学楼时扭伤了，很重，有好些日子没上班。她想让学校上报为工伤，然校长认为与文件要求不符，说死不报。一气之下，她与校长争吵起来，那尖锐高亢的声音响彻走廊。有同事看不过去，便上前劝说，不想她就势撒起泼来，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不起来，骂骂咧咧，半点老师的样子也无。
倘若论起来，她与校长可是亲戚呢。大家说，此事于公于私，她做得皆是错的。自此，同事们对她的成见更深了。
其实，很久以前，成见就已经存在了。
大约在2000年左右吧，我参加工作也就是两三年，那时中小学还没有变成一体校。 对于孤独到骨子里的人来说，安静是最好的去处，而人际交往与他而言就过于喧闹了。我就属于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圣贤书的人，倘若是陌生人我不见个十之八次，是难以记住的；倘若教学之外的什么事情被我知道了，那基本上地球人都知道了。可是她的大名我却未见其人既已如雷贯耳了。
某天，办公室里特别热闹，大家嘻嘻哈哈地说笑不已。突然我隐约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好奇心促使我想确认一下：
“你们说谁呢，谁又结婚了？”
“就是那个慕云霞，外号‘大侠’的那个女人。哈哈哈。”
“我怎么好像听你们说过她结过两三次婚了吧，去年你们好像还随礼了呢。”
“你不是本地户你不知道，她结婚，这还是有数的，还有那些没数的呢，多了去了，哈哈哈。”
大家笑得极为开心，笑得肆无忌惮，笑得让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人是不能有污点的，尤其是女人，一旦有了错处就会给别人制造出无穷无尽的快乐。他们在戏谑中说着她的往昔之事，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我取乐。
原来，她是当地小桥村的人，初中毕业后依仗着父亲在政府的人脉做了一名民办教师。后来，不知怎的她就转正了，当然了传出了不少的闲话。于她而言，这点子闲话算不得什么，因她生得好，历来是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虽说她接连有几段婚姻，然至今未曾有过一儿半女的，皆言风流成性所致。
“人家也有那本事，想跟谁就能跟谁。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
“她这人没白活，赶上武则天了，恨不得一天换一个……”
她的故事似乎很多，大家谈将起来很有兴致的样子。我默默地听着，觉得女人和男人终是不同的：想那白嘉轩接连取了七个女人，族人未有说他之不详反而对他依旧赞不绝口信任有加；这事若是放在女人身上是万万使不得的。就说仙草吧，人人都道她的不洁之身却无人思及她的命运之苦。想必从夏娃开始女人的原罪就比男人多一些的。
“你们不是说她是一名老师吗？”在道德方面，社会对女人的要求高，对老师的要求高，对女老师要求就更高了。她不知晓吗？
“她在单位还行，不是那个样子，”莫老师与慕云霞同住在小镇上，所以知道一些她的情况，“但是她在镇上住，做事又不避人，特别是她和小郭的事闹得尽人皆知的。”她眼皮往上一挑，想起了一件事，“听说，前几天她和家长干起来了，呵呵。学生在她音乐课上淘气，她管学生，那孩子不服反而说她‘搞破鞋’。她就把家长叫到学校了。家长问清缘由后，说‘孩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事和你有啥关系’……”大家听到这里“哄”的一声大笑不止。主要是家长这话说得微妙，表面上是在批评孩子，实际上承认孩子说的是事实——她“搞破鞋”。更可笑的是她还与家长理论，大家说的更起劲儿了：
“哈哈哈，她可真逗，当妓女还要立贞节牌坊……”
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我记不大清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她已经被定性了。我心下纳闷：声名狼藉，还被众多男人追逐，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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