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
无论长寿还是早夭,无论寿终正寝还是突遭厄运,总有一天都会遇到这个问题。如果是我,我当然愿意选择正常死亡,这样就可以平心静气地准备好后事,不给所有活着的人添麻烦,也无愧于所有有恩于我的人。
一是理清所有的欠债。我这辈子好像不是来生活的,而是来求人的。心大无脑,空怀许多梦想;志大才疏,做了许多傻事。不慎走岔了人生最关键的几步路,结果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穷困潦倒和走投无路时,几乎借遍了所有的亲友甚至熟人,导致债台高筑,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银行和讨债公司天天催命。这样的日子,早已使我不堪重负。好在自己一直活着,活到现在,没有疯癫,没有崩溃,没有抑郁,没有自蹈死路,也没有被新冠病毒碰瓷。
这真是一个奇迹。
如果面临生命的最后一天,我必须理清所有的欠债,能清还就尽量还清,总不能把欠债带到坟墓里去,既对不起债主,更对不起自己和自己的后代。试想,一个背着沉重债务的灵魂,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在另一个未知世界自由翱翔吗?
二是整理好感觉有用的文字。这辈子曾经疯狂地迷恋文字,崇拜文学乃至什么作家诗人,并为之敲碎了吃饭的碗,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一切。当然,写了一大堆文字类东西。曾经窃以为这些东西可以改造人心,改变社会,影响世界。后来才发现,这些屁话一样的劳什子其实分文不值,基本上就是一堆垃圾。如果一个人活着只能制造垃圾,那他跟造粪机器有何区别?
我因此常常感觉羞愧,恨不能一把火烧了这些看上去还挺美的废品。好在人之将死其心也软,我还是决定细心整理出点对世道人心也许有点警示和反思的文字,作为留在世间的粪料。不指望有人在乎,但求个心理慰藉。
三是记住所有有恩于自己的贵人。记得有个铁哥们曾经真诚地对我说:这辈子最不能忘记的人,就是在你饿肚子的时候,谁给你一口饭吃。在这个物质和欲望一样几乎泛滥成灾的时代,我们再穷也不可能饿肚子,但缺钱时受穷受窘受气受冷脸白眼甚至言语侮辱的机会还是有的。当此之时,能诚心待你,能借给你钱,能主动帮你,能暖心暖肺与你聊天的人,都是你的贵人。尽管他(她)往往不是你的亲人,和曾经掏心掏肺的朋友 甚至是你曾经无私帮助过的人。这样的贵人,不能忘却,也无法忘却。忘记了他们,就意味着天良泯灭,人性丧尽,良心喂了狗。因此,要记着他们的好,下辈子再报答他们的善心和义举,也行。
四是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人类总是奇怪地发问:那些狮子老虎们死了,都去哪儿了?怎么看不到它们的尸体?据说,那些野生动物比人类自觉多了。它们自我感觉不行的时候,就独自离开群落,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悄悄等死。不像我们人类,非要生病闹得鸡犬不宁,死了搞得鬼哭狼嚎,甚至连开追悼会和火化入土都要计较级别待遇。如果知道即将完蛋了,我也会自觉地独自离开,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忘却这个阳光灿烂的世界带给我的所有寒冷和温暖,忘却纷扰人间留给我的所有美好与丑恶,然后平静地等待死神来临……当然,我最想去的当是某一处类似天涯海角的地方,可以面朝大海,享受春暖花开,圆了一生的梦。待死后被潮汐带走,深入海洋,随波逐流,跟活着一样,四处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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