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赣中地区的某个村子里,一户人家的新楼房正在实施第三层的楼面浇筑。乡亲们都来帮忙,作业面上二十多人在忙碌,地下拌浆的挑浆的也有不少人,忙而不乱,不亦乐乎。那时候,搅拌机,输浆机尚未进入农村建筑市场。
不远处的老屋里,主人家领着本村子的婆姨们手脚麻利地整治着鸡鸭鱼,猪肘子,大块的红烧肉等,都是硬菜。封顶大吉,是大喜事,必须给大家最好的招待。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然而……
轰隆隆……
楼塌了,塌得很彻底。楼顶作业面上的这些人,有几个摔伤碰伤的,大部分全须全尾地经历了一次瞬间的失重体验而已。
清点人数后,地面上拌浆忙活的有5人找不着了!于是,大家手忙脚乱地救援,也都知道这些人生还的希望不大。
虽说是先富起来的,主家的家资其实也不怎么丰厚,整幢楼只凭砖块堆砌而起,没有地梁,没有构造柱,堆到一定高度了,铺一层钢筋混凝土楼板而已。成本是那样的低,工期是那样的短,底层的砖墙尚未干透,顶层的楼面也敢浇筑。
这事件上了当地报纸,传播也不是很广,五位逝者,很冤,也不知后续的赔偿方案是怎样的。
那些年,乡村里一些家庭建起的二三层楼房,差不多都是这水平,一味追求低成本,不求质量。这家人实在点背,还未建成就塌了,塌了个干干净净。
这种房子,可靠性是那样的低,稍具建筑学常识的人只怕难于安心地长久在里面居住。
记得九年前,随朋友去重庆参加糖酒类产品订货会,由韶关乘普快列车经湖南至重庆。进入山区,风景很好,沿途见到一幢一幢的苗家人的木屋,漆得油光瓦亮的,看上去很舒服。这种房子,倒不存在坍塌之虞,只是夏天不好隔热,冬天保温性差,还怕火。面积有点小,都是一个中堂左右带一边厢,不知屋主人的厨房如何安排,上厕所的问题怎样解决。
临近重庆时,见到多幢位于半山坡的尚未粉刷装修的二层半小楼。清清楚楚,竟然是由水泥空心砖砌筑而成,无柱无梁,起勾连作用的仅仅是楼面一层薄薄的钢筋混凝土板,也敢建到二层半。
这种水泥空心砖,我们这有人用来砌果园的围墙,也有人用它砌个鸡舍什么的,决不会拿它建房子。雨淋日晒数年后,变得酥脆,以手提之,多半碎裂不成形。
用它建成的宅子,还没居住就已是危房,若遇外力冲击,屋中人逃生的机会只怕不多。
当然了,成本足够低,工期也很短,一幢二层半的小楼一个月内基本可以完工。
这样的小楼,屋主人大概不信邪,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不拘小节者。
汶川地震时,我们从电视画面里看到,质量较好的房子即使损坏严重,也未见倒塌,起码可以为屋中人留出足够的逃生时间。房子这东西,其存在的意义不应该只是避风挡雨隔热,一定的安全系数还是要的。
1987年,我们这个县经历了一次地震,5.8级。当时,我正站在生产队留下的晒谷坪里与人聊天,一阵奇异的,无可抗拒的,让人无端惶恐的轰鸣声起,双脚不由自主地发软发麻,对面几幢屋面的瓦片齐齐跳舞。
约莫三十秒后,归于平静。
我们这里的房子由泥土夯筑而成,墙体里夹有木条竹片等,起力筋作用,这种土墙天然地带着韧劲。
震后的很长时间,没听说哪家的房子受损的,大家照样过日子。倒是公社广播站的女广播员,地震一起便蹿出广播室,翻过栏杆径直从二楼往下跳,摔坏了腿,成为本次地震唯一的受害者。
当然,这是纵波地震,震源深度也很大,破坏力有限。
很不幸,我们这个县也摊上了一条地震带,有感的无感的,隔些年来一下,并不稀奇。我就在一个冬天的大清早看着水田里平滑的冰面忽然裂开,一条笔直的裂缝,还听到了短暂的地声。
2010年后,我们这里多数家庭有了建新楼的经济能力,因为始终记挂着1987年的地震,总是尽可能地,不惜成本地把新楼房建得牢固些,靠谱些。
桩井,地梁,构造柱一样不少,每一层的墙面都打上厚厚的圈梁,使整幢楼浑然一体,抗震抗拉抗折腾。
如果1987年的地震重来一次,我们大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里喝茶或酒,没有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必要。
房子,容身之所,外观可以不漂亮,内在的质量可不能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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