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
一大清早,马玉花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丈夫史大奎在城郊的鹰嘴崖出了车祸!
油箱爆炸后燃起的熊熊大火把他烧成了一具焦碳。
办完史大奎的丧事,马玉花一下子憔悴了许多,漂亮的脸蛋也失去了原先动人的光泽。想当初,她因为心高气傲,错过了不少大好姻缘, 直到29岁时,才忍痛下嫁给了厂里的小车司机史大奎。后来工厂倒 闭,史大奎便去帮人开出租车。她常常抱怨史大奎窝囊、无能,叹息自己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面对妻子的不满,史大奎时常苦笑着安慰她说:“你别把人看扁了,叫花子都有三年狗屎运呢,说不定哪一天我史大奎也时来运转,突然间就发财了呢。”不想他竟遭此横祸,撇下自己一命呜呼了。
这天深夜,马玉花无精打采地看了会电视,正准备上床睡觉,桌上的电话铃嘟嘟地响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玉花,是我,这几天,你还好吧?”
马玉花吓得差点把话筒扔在地上,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地问:“你、你是谁?”
“我是大奎呀!玉花你别怕,这只是我精心设计的一场戏,只要你接着往下演,我们就发大财了。”
“你……你没有死?那……那车上被烧焦的人又是谁?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个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你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把我放在床头柜里的那份保单拿到保险公司去索赔,一定要装出死了丈夫那种痛不欲生的惨状,这样,你就会拿到一笔80万元的巨额赔偿,到时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马玉花心惊胆颤地问:“这……这能行吗?”
“你放心吧,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天衣无缝!等你拿到 钱,我们就远走高飞。我会再和你联系的。”史大奎说完,挂了电话。
马玉花打开床头柜,果然找到了史大奎所说的那份保单,上面清楚地写着投保人史大奎和投保金额,以及指定的受益人马玉花。
第二天,马玉花惴惴不安地走进保险公司理赔部,接待她的竟是赵德明!两人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而且还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史, 可惜赵德明人虽然长得英俊潇洒,读书却不行,家境又穷,高考落榜后参军去了西藏。
再次和初恋情人相逢,赵德明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他一边翻阅马玉花带来的理赔材料,一边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气说:“根据理赔程序,我们要对事故进行一些调查。如果情况属实,才能按照保险条款的规定,给你相应的赔偿,你回家等候消息吧。”
马玉花不知道保险公司会怎样调查,更不知道史大奎导演的这出瞒天过海的骗局能否奏效?史大奎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马玉花十分平静地说了她去保险公司的情况,并嘱咐史大奎设法躲藏起来,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史大奎讷讷地说:“那我得走远一点,免得被他们发现蛛丝马迹。这样吧,你给我准备点钱和几件衣服,明天晚上10点钟送到火车站旁边的梦幻酒吧505房间。”
第二天晚上,马玉花赶到梦幻酒吧。一见面,史大奎就紧紧地把她搂进怀里,显得十分激动。还是马玉花理智:“你快走吧,现在还不是我们忘情的时候,你出去后找一个稳妥的地方,等一拿到钱,我就赶来与你会合过神仙般的日子。”
史大奎听话地松开手,竖起大衣领子把脸掩住,急急忙忙地走了。
马玉花从酒吧出来,正准备乘车回家,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玉花,真巧啊!”
黄雀在后
招呼她的人是赵德明!马玉花心惊肉跳地问:“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赵德明呵呵一笑:“我是到这里来见一个客户的,没想到和你碰上了。你的脸色很不好,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悲伤了,要注意保重身体。”
赵德明的笑声使马玉花头皮发麻,她惴惴不安地试探道:“我想打听一下,那理赔款……什么时候能拿到?”
“这个……恐怕还得等些日子。”
“那就拜托你了,我还有点事,失陪了。”马玉花逃也似地离开了。一天上午,马玉花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赵德明找上门来。
“老同学,想知道公司指派的调查员是谁吗?”赵德明在沙发上坐下后,呷了口茶水,神秘地一笑,“自从你丈夫发生车祸以后,我就受公司委托,开始着手调查这起事故。”
马玉花抑制住激烈的心跳,问赵德明调查的结果怎样?
赵德明意味深长地看了马玉花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今天来,就是有几个问题想找你核对一下。车上那人真是你丈夫吗?”
马玉花一惊,随即镇定地回答:“那还有假?”
“那你4月5日晚上去梦幻酒吧见的男人是谁?”赵德明突然话锋一转, 盯住马玉花单刀直入地问,“他就是你的丈夫史大奎!”
“你、你胡说。”
“可这照片不会胡说。那天晚上你和史大奎见面时,我用手机拍下来的。”赵德明将照片递到马玉花面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想不到史大奎精心设计的发财梦,转瞬间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马玉花大哭起来。
赵德明沉默了一会说:“别哭了,玉花,我的调查已经结束,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领赔款呢?”
马玉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来惊愕地问:“你说什么?让我去领赔款?”
赵德明肯定地点点头:“不过,条件是你必须嫁给我,做我的妻子,那笔巨款属于我们两人共同拥有,懂吗?一直以来,我都无法忘记我们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时光。如果你答应,明天我就把调查报告交给公司,然后和家里的黄脸婆离了,咱俩再结婚。”
马玉花的内心激烈地翻腾起来。结婚以后,他们的日子虽然过得并不富裕,但史大奎对她挺好的,为了满足她对钱财的贪求,这才铤而走险,闹出这档子事来,哪想到却被赵德明攥着了把柄。“德明,你看这样行不,拿到赔款后我们分给你一部分……”
“不行。”赵德明坚决地拒绝了,面对风韵犹存、漂亮迷人的马玉花, 他岂肯轻易放过?
“可是,如果史大奎知道了,他会善罢甘休吗?”马玉花心有余悸地说。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一个死人怎么会知道?”赵德明凑到马玉花耳边,说出一番话来。
死亡之旅
马玉花“啊”地惊叫一声,哆哆嗦嗦地说:“这、这不行,万一事情败露,我们大家都完了。”
赵德明狞笑着在马玉花脸上亲了一下:“放心吧,我的心肝宝贝儿,保证天衣无缝,神鬼不知。”
此时,史大奎躲到了西部的一个小县城,在城郊租下一间屋子。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告诉马玉花自己所在的地方和对今后的安排。马玉花告诉他理赔款已经拿到,她想去丽江旅游。5月14日,史大奎赶到丽江,一下火车,便看见了一脸焦急神情的马玉花。两人亲热地依偎着去餐馆吃过晚饭,然后寻了一家不起眼的旅馆住下。
夫妻俩一路上心情愉快地翻山涉水,渐渐地偏离旅游路线,走进了一片浓密的原始森林。马玉花似乎累了,一下子躺倒在铺着一层厚厚落叶的地上,让史大奎把背包里的干粮拿出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马玉花喝完饮料,说要去方便一下,让史大奎等着,便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朝前面走去,在一棵树后蹲下身子。
就在这时,史大奎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还没容他转过身去,头上便挨了重重的一击。史大奎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凶手正是一路尾随而来的赵德明,这是他和马玉花早就计划好的:设法把史大奎引出来,然后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出其不意地将他除掉!
马玉花见赵德明一击得手,忙从树后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看了一眼仰面朝天、满脸鲜血的史大奎,颤抖着声音问:“死了?”
此时的赵德明眼露凶光,再次抡圆木棒狠狠地击打在史大奎的头上、身上,然后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说:“死了!你帮我一下,把这死鬼弄到林中的土坑里埋掉。”
两人慌慌张张地从森林里出来,随即逃之夭夭。魂飞魄散半年后,赵德明顺利地与妻子离婚,然后和马玉花举办了一场热闹而隆重的婚礼。一切都风平浪静,马玉花也从当初谋杀史大奎的惊惧和愧疚中解脱出来,心安理得地过起了富足而舒适的日子。
这天吃过晚饭,赵德明和马玉花像往常一样去广场散步,刚走到广场的石阶上,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突然挡在了他们面前:“赵先生,好久不见,你们可真让人难找啊!”
赵德明一惊,狐疑地看了一眼陌生男子说:“你是谁?”
“这不重要,我想你们应该还记得丽江那片老林子吧,当时我也在林子里。”陌生男子阴笑一声,一下打住了话头。
“你大概认错人了,我们从来都没有到丽江去过。”赵德明稳了稳神说道。
“那好,算我自讨没趣,不过,我相信警察不会认错人的。”说完,那男子转身要走。
“兄弟,有话好说,既然来了,咱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赵德明强作镇定地安慰了马玉花几句,让她先回家去,这事他会想办法处理的。
深夜12点钟,赵德明才一身酒气地回来。他狠狠地抽了一阵烟后说:“这家伙名叫阿黑,是一个护林员,那天我们对史大奎下手时正好被他撞见,但他的心也太黑了,开口就要30万。”
“这、这可怎么办啊?”马玉花绝望得浑身发抖。拿到赔款后,他们就买了房和车,加上操办婚礼,存折上已经没有几个钱了,哪里还一下子拿得出30万来?
赵德明呆了半晌,突然站起身,满脸杀气地说:“王八蛋,把老子逼急了老子连他也一块杀!”
马玉花一听赵德明又要杀人,顿时惊恐万状:“德明,我求求你,别再作孽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你以为我们还有后路吗?”赵德明恶狠狠地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只怕这家伙是一只永远喂不饱的狗,还不如把他一并剁了, 永绝后患。”
三天后,阿黑接到赵德明打给他的电话,约他到城外的鹰嘴崖下见 面。然而,等待他的不是大把大把的钞票,而是黑洞洞的枪口。赵德明嘴角浮起一丝狞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我今天 就送你去和史大奎那个死鬼做伴。”
“你……你杀了我也没有用。”阿黑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说,“还有一个人……会来找你们算账的。”
“谁?”
“史大奎。”
赵德明手一抖,难以置信地说:“开什么玩笑,他要来找我算账,等来世吧。”
“信不信由你,他现在正帮我爹看护那片老林子呢。”阿黑惊魂未定, 说史大奎其实是他爹救下的,因为在无意中偷听到了他们这一段离奇的恩怨,所以才大老远地跑来,想弄些钱花花。
赵德明顿时乱了方寸。史大奎的死而复生犹如一枚看不见的炸弹,随时都可能让他粉身碎骨,幸好今天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于是他悻悻地收起手枪,走过去拍了拍仍然颤抖不止的阿黑的肩头:“兄弟,既然你知道了这些,就说明咱俩有缘,可你也不想想,只要史大奎还活着, 就算我给了你30万,一旦他前来寻仇,你和我同样都得完蛋。”
阿黑茫然地望着赵德明,不知所措。
“所以,我们必须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赵德明盯着阿黑恶狠狠地说,“你明天上午8点,再到这里来一趟,我先给你10万,回去设法将史大奎除掉,余下的等事成之后我再一并给你,怎么样?”
阿黑迟疑一阵,终于横下心来点了点头:“好,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账啊。”
“你放心,我说话算数,绝不食言。”赵德明信誓旦旦地说。但在他心里却是另外一种打算:只要贪财而又愚蠢的阿黑肯下手除掉史大奎, 那他和自己就成了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第二天,赵德明准备好10万块钱,准时来到鹰嘴崖,却不见阿黑前 来,一直等到早上10点,也不见他的踪影,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刹时揪紧了他的心。
走出深渊
赵德明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中,坐在沙发上冷汗直冒。马玉花一见他怪异的神情,忙惊慌地问出了什么事?赵德明绝望地揪着头发,哆哆嗦嗦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马玉花又悔又怕地大哭起来。“我们去自首吧!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条路了,既然史大奎没死,我们也不会被判死刑。”
“不行,我才不想陪着你这个扫帚星去牢房里等死呢。”正当赵德明提起旅行包准备夺门而逃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是阿黑,他在电话里嘿嘿地冷笑了两声,说他没来赴约,并不是想去告发,这样对彼此都没有好处。他要求赵德明必须在三天之内汇30万元到他指定的账户上,等收到钱后,他就采取行动。
此时的赵德明早已成为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哪还敢说半个不字。
马玉花的心里犹如大海中的波涛,汹涌澎湃。阿黑的突然出现、史大奎的死而复生,使她一下子跌入了恐惧和悔恨的深渊,一种因果报应的宿命感窒息得她喘不过气来。
正当赵德明为筹钱的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奔走的时候,马玉花突然出走了,她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我到丽江找他去了,然后和他一起去自首。我会求他放过你的,就当那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希望你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
这个该死的蠢女人!赵德明在心里咒骂了一声,然后霍地站起身来, 拨通了阿黑的电话。
两天之后,马玉花赶到丽江,找到了当初谋杀史大奎的那片老林子。她不知道史大奎和那护林的老人究竟住在哪里?只能绕着林子忧心如焚地乱转。
突然,一只大手紧紧地捂在她嘴上,一阵怪异的气味袭来……马玉花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个简陋的窝棚里,动弹不得。阿黑一脸凶恶地站在她面前。马玉花又惊又怒:“你、你想干什么?”
“你男人给了我30万,让我设法拦住你。好啦,你不是想给那个死鬼通风报信吗?我这就去带他来见你。”然后转身出了窝棚。
原来这一切都是赵德明指使的!可笑自己还异想天开,希望他能回心转意,悬崖勒马。就在她万念俱灰,为自己当初的鬼迷心窍悔恨不已的时候,阿黑扛着昏迷不醒、捆绑得像一个粽子似的史大奎进来了。
半年多不见,史大奎苍老了许多,脸色惨白,胡子拉碴,还不到30岁的人,两鬓竟有了不少白发。马玉花心如刀绞,颤抖声音问:“你、你要把他怎样?”
“他被我的迷药迷倒了,不过,等会儿他就得去见阎王。”阿黑阴毒地一笑,随即从窝棚的角落里提出一个铁笼子来,“看见了吗?这种蛇叫‘五步倒’,意思是说人被咬了之后,在五步之内就会倒地而死。”说 着,他搬起史大奎的一只脚准备塞进铁笼子里。马玉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下子扑了过去。阿黑冷不防脚底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晕了过去。马玉花扑在铁笼子上,毒蛇吐出火红的信子……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史大奎醒了,睁眼一看,发现脚边趴着一个女 子,竟是他原来的妻子——马玉花!史大奎骇然地挪过身子,失声呼叫起来。马玉花拼尽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哀求史大奎去自首。
巨大的悲哀和愤怒刹时填满了史大奎的胸膛,自从被护林老人救下、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他本来已经心如死灰,放弃了报仇的想法,打算在这深山老林中了此残生,没想到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他。望着马玉花渐渐僵硬的身子,史大奎在石头上发疯似地磨动起来……
不久,赵德明和阿黑被捉拿归案,而史大奎因为骗保、又主动投案, 得以从轻发落。狱中,面对玉花的相片,无比的悔恨再次从史大奎的心底升起:玉花,到现在我才明白,人是不能被邪恶的欲望所驱使 的,那样只能毁了我们的生活,毁了我们的一生啊!
(责编/邓亦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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