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破居
舅舅家的屋子旁有一院破居。
破居仅剩几面墙,几根横木,残破的瓦顶。如果再仔细点可以发现用瓦片砌成的小假窗,竟很精美。破居前是没有人工铺的水泥路的,只有一条小孩们踏踩出的黄土路。这可真有点像晏殊笔下的“小园香径”了。
春天,当破居边的芭蕉树和野牵牛花丛复苏时,小孩们在花丛中追蜂戏蝶,嬉戏打闹,有时一进去就要花很长时间才肯钻出来。
虽说小孩子们爱玩,但进到破居里面“冒险”的总是少数。有些胆大的进了,对里面什么样是从不说的,只是假装高深莫测的样子说:“天机不可泄露!”自然,孩子们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于是在好奇心爆棚的驱使下,总有些“冒险家”蹑手蹑脚、心上心下的进入破居。
作为曾经第一拨“冒险家”,我至今还记得破居内是怎样的。
当时是一个阴天,整个破居看上去阴森森的。走入其间,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个回字形回廊,支撑起框架的,是几根被岁月不知侵蚀了多少年的残留着斑驳桐油层的棕黑木柱。那时,破居的瓦顶还没有塌。抬头间,能感觉到瓦顶的齐整,瓦缝中漏进来的光,一束束的,些许驱除了“冒险家”们心中的怯意。
回字廊中间是个天井,虽没有在四周雕上花纹,但这样的朴素却给人一种安心。右侧墙上还有一个豁口,从内向外望去,可以看到一个荒废的菜园,中间生长着蓬蓬勃勃的不知名野菜。
沿着左侧墙走上几步,拐过墙角,就看到了空荡荡的堂屋,堂屋中间的墙上有一个凹下去的祖龛。只是祖龛上已经落满了厚重的灰,昭示着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来祭拜了。越过堂屋,沿着左侧走廊再走过一间还有残破火塘的房子,就是一扇门,走过去就全是木建筑,连房顶,都是薄木板铺就。
由于当时是阴天,我总怕有像“鬼片”一样的情节出现,因此,我没有继续向前走的想法,也不喜欢这充满了阴气的破居。
但现在想起来却非常后悔,因为只一望,我当时就发现了精致的木雕和石刻。小时候不懂美、不懂愁,竟因胆怯而失去了一窥古典美和历史愁的机会。如今我并非不想去,只是天公不忍让破居再次失去安宁,在一场秋夜细雨中,秋雨随着秋风,悄悄在瓦顶奏出破居最后一场悠悠惜别情,让破居在无声中幽幽道出别意,然后,轰然的巨响宛如曲终的那一槌重音,塌下来的大半边瓦顶封住了破居的出入口,让它得到了永久的安宁。
再次站到破居旁的黄土路上,看着塌了的破居瑟瑟颤抖于寒风冷雨中,此时,心中竟然有些许的惆怅和迷茫,随着黄昏中新房子冒出的袅袅炊烟而飘飞在破居之上。
但转念一想,或许我应该为破居而高兴,它终于完成了为人提供安居乐业的使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的,总是代表着新生和希望。
徘徊在黄土路上,随手摘下了一朵已经干枯的花,心中不由浮现出一首诗:
凄风冷雨满江城,不见秋歌与君闻。又待一年花满巷,霜雪何时又一春。

二、离别的粉围巾
乡下的冬天总是比城市寒冷。外婆家在依山傍水的僻静处,奶奶家则是在离高铁站不远的村庄。这里,虽然没有北国的鹅毛大雪,但外婆家的青山绿水,奶奶家旁边飞驰而过的高铁一点也不逊色;虽然没有北国的暖气供热,但外婆家的炭火、奶奶家的电暖器却也给了我无尽的温暖。
妈妈准备的行李箱中少不了一条粉色的围巾,那是为了让乡下的冬天暖一点再暖一点。这条粉围巾随着我在寒冷的冬天看过了阖家欢乐,聊过了家长里短,走过了乡道小巷,尝过了团圆大宴,数过了新年倒计时。在南疆湿冷的乡冬,它的作用对我而言,不仅仅是保暖……
说巧不巧,年前在外婆家待的第四天,我换了套衣服,原本没拿出的粉围巾被我顺手拿了出来。第五天凌晨,我就被叫起。因为外婆家离奶奶家有点远,为了逃过路上堵车,才特地选了这么早的时间。
妈妈对我说:“快戴上围巾别冷到”。于是,这条粉围巾被我戴上,这是第一次离别。
在奶奶家只待了三天。那天邻居叔伯家都还在睡着,大年初一晚上的烟花纸屑还在冷夜中展示着一丝新春的喜悦,前夜的灯火迎接这初二早上的第一阵寒风。烟火啊,飞上天,忙碌的旅人睁开了眼。他们说,他们做了个梦,梦见离开的日子就在今天。
我从架子上取下了围巾,四周都还静着,只有鸟雀在地上啄着餐余的饭粒,风一吹,它们便随着正月的冷风像枯草一样飞远。这是第二次离别。
年后的外婆家异常热闹,人们哈出气随着火锅的水汽在窗子上凝聚成白雾。“白露为霜”,也许差不多吧。调皮的小孩儿总要就着水汽在玻璃上画写。什么样的图形都有。孩子们的想象力在此刻一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总有些刚识字的小孩子用着似是而非的语句说:“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然后在大人们的赞叹声中接过红包。过了初三初四的拜年,外婆家中冷清下来,火锅换成了炒菜。玻璃上的哈气也全然不见了,有些人总像哈气一样,节过了就走了。于是,粉围巾又像保镖一样爬上了我的脖子。
屋外的风声很大,人声很杂,依稀听出了几句话,只有一句“再回家”包括了所有。车发动了,山水渺茫了,大道宽敞了。家,回家,再回家,我在城中还有个家。粉围巾啊,又见证了我的第三次离别。
粉围巾对我而言更像是一次次离别的印记,伴随着一声声亲切的叮咛围绕在我耳边。粉围巾,暖暖的,在寒冷的冬天给我了最温暖的体验。

你吃过西红柿炒鸡蛋吗?我想,大家自然都吃过。我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但我自己做的,却只有一两次。犹记得,我第一次做这道菜的惨状。
那天,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站在了灶台边。妈妈隔着厨房门,指挥着我。从水槽边拿起砧板放在灶台边,从冰箱中拿出西红柿,在水下淋洗干净。做好炒菜准备工作之后,再拧开燃气灶的开关生火,这些,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等待锅中残水慢慢烧干的时间里,我拿起刀将西红柿切块。刚开始我小心翼翼,怕每块大小不一样,细心地切着。这时,我妈进来一看,就说:“你是在绣花吗?这么怕切得不均匀,每块西红柿这么大,是怕我们吃不够吗?”
我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第一次切,还是有点不熟练。”
妈妈出去后,我一改刚才小心的模样,用菜刀“咔咔咔”地剁起那些西红柿“布丁”。顿时,“大布丁”一下被我放飞自我的切法碎成了渣,里面黄的、红的汁水一齐迸溅出来,像开了一家染色铺子,流得到处都是。菜刀剁砧板的“咚咚”声、西红柿冒汁水的“滋滋”声、抽油烟机的“隆隆”声,好似送亲队的乐声,锣鼓、胡琴嘈嘈杂杂错杂弹,热闹得很呐!
正当我用郑屠“将肉细细地切了”的方式切菜时,妈妈突然又像猛张飞一样冲进来,气势逼人地朝我嚷嚷:“切这么细,你是要把它粉身碎骨吗?”
我定睛一看,嘿嘿,刚刚那些大刺头的块,全成了土豆泥一样的渣了。我尴尬地对妈说:“我独创的新菜,西红柿泥炒鸡蛋,肯定不错。”
接下来,我手忙脚乱地放油,将西红柿泥倒入锅中。翻炒几下,就要放鸡蛋。我潇洒地将鸡蛋往桌边敲,然而,意料中的“咔嗒”声没有传来,反而听到了闷声闷气的“吱呀”声。原来,那桌子的榫卯松了,是摇的,连鸡蛋都敲不开。我哑然失笑,只好用锅铲敲开了鸡蛋。由于把鸡蛋液直接倒在西红柿泥上,随着我的翻炒,鸡蛋都成了末。
于是,我的第一次厨房经历,炒的第一个菜——由“西红柿炒蛋”创新出了“西红柿泥炒土鸡蛋末”。
我吃着放多了盐的新品菜“西红柿泥炒土鸡蛋末”,口感自然有些不佳,但自己做得,无论怎么样都要吃下去。而妈妈只是夹了一小筷子放在嘴边尝了尝,典型的浅斟,然后就开始低唱,碎碎念着:“咋吃得喽,咋吃得喽,还要继续练啊……”
唉,人生都会有第一次,只是第一次尝试的成果各有千秋。也许,我第一次做西红柿炒蛋,当属那种最惨的了。但有了这第一次,也让我学到了很多,希望下次,我可以更好吧!让我妈也能大口去吃吧!

注:插图来自百度图片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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