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序章是华阳观。
有两棵树,一棵是枫树,另一棵也是枫树。一棵意气风发,亭亭玉立;另一棵年方弱冠,倜傥潇洒。两棵树,怎么看怎么风流。
初至长安,最多的便是身着白衣的士子,他们似云,熙熙攘攘来了,没过多久就分散寥落、无踪迹了。就是在那一年,在古老的华阳观前,两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初遇了。一张轻薄的榜纸,让两个浓墨重彩的名字紧紧地挨在了一起。从此,他们似两棵树,一起徜徉,一起歌唱,一起守望。如此,一望就是千年。
日落鼓响八百声,城门关闭,行人归家,等待就要开始,等城内的晓鼓再次响起,等黎明时分皇宫城门再次打开后,他们先后沿着凄凉的仕途,一路踏歌,走向苍桑的岁月。
从江州望向通州,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又何尝不是一份慰藉?于是,他不避“须鬓冻生冰,衣裳冷如水”的寒凉,他胸藏“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的热忱,他怀揣一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为民请命之心,凛然地踏上了贬谪之路。
小城市日落而息,江边清冷的码头上,他又听见繁华长安的琵琶声。少年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或许他早该知道,这条勾心斗角的路上,多么皎洁的月光也抹不掉黑夜的苍凉。浔阳江头,枫荻沙沙作响,浮梁的夜雨里,他也曾反复说服自己,算了,国家不幸诗家幸!然而,那一首首痛苦的诗歌,又怎么能道尽他们“天下利害无不言”的赤子之情?
一夜秋风,摇落了两棵树的繁华,潦倒了两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一个在江州的船上,一在通州的渡口。都是天涯沦落人罢了,都只能慨叹一声命运多舛罢了!如果思念有形,便只是这题满屏风的诗,和装满书箱的信。
长安还是长安,武昌还是武昌,却到了白首同归的年岁。轻唤一声“元稹”,却早已没有了回应。已是深秋了,两棵萧索的树抖落一身的霜,落在地上的是孤寂的思念和未竟的心事。在华阳观的阵阵古音中,两个少年终也是走散了……
拾起一片枫叶,上方镌刻的,是两位少年的枯荣种种,望向那两棵树,它们仍无声地陪伴着彼此。这两棵树的彼此守望就像一道白练,沐浴在岁月的长河里,把神话般的意象收进眼底,用绵延无尽的诗情,把中唐的大地照亮,把历史的天空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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