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是胆的主人公，一身是胆的主人公是谁

日前与平度的同志聊天，谈起平度的党史纪念馆和杨明斋纪念馆，想起在这两处纪念馆里都引用了一句李大钊同志对杨明斋的评价，叫做“万里拓荒，一身是胆”。关于这个提法，我在两年前就曾经托人带话给平度的同志，告诉他们这句话可能是错的，我看到的资料上说的是“万里投荒，一身是胆”。但时隔两年后，前不久我去平度参观党史纪念馆的时候，发现上面仍然还是“万里拓荒，一身是胆”，于是不免想多几句嘴，把这个提法掰扯掰扯。

简单说一下杨明斋这个人。如果一直看我的公众号的人会发现我在去年曾经以每天一篇的速度写过介绍中共早期党员的小传，在这200多人的小传中，杨明斋的小传排在第五位。因为他是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的重要成员，而且在整个建党过程中曾经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关于他的具体事迹我就不在这里重复了，后面会把链接发在这里，感兴趣的可以自己看。

在不同版本的杨明斋小传中，都出现过这样一段话，大意是李大钊第一次见到杨明斋，称赞他是“万里投荒，一身是胆”。但也有的版本中采用的就是平度杨明斋纪念馆中的提法，即“万里拓荒，一身是胆”。那么这两个版本到底哪个更接近事实呢？我们不妨分析一下。

先说结论，我认为“万里拓荒”一说不能成立，而应当是“万里投荒”。下面简单说一下我的理由。

首先，要看说话人是谁。说这句话的人是李大钊，要知道李大钊是北京大学的文科教授，他是从科举时代走出来的第一代白话文科教授，在他的知识储备当中仍然保存着比今天的文科教授多出不知多少倍的传统文化的底子。在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当中，开口就能用典，随手就能引用唐诗宋词的比比皆是。不夸张地说，随口吟诗作对是他们的习惯，也是他们话语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今天的人们看来写诗，特别是写旧体诗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在他们那一代人那里，开始接受的启蒙教育便是出题作对，因为过去科场中的八股文，其实就是泛化的对联。也正因为如此，在八股文最为兴盛的明清两代，中国涌现出不少长联。那么我们看，“万里投荒，一身是胆”这两句话，恰恰是词义与平仄对仗非常工整的两句联语。而“万里拓荒，一身是胆”则不然，因为拓荒的“拓”字是仄声字，与下面一句“一身是胆”中的“是”字在平仄上一样，这不符合对联的习惯。尽管有“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说法，但那时用在写诗上，如果单纯作对，则“一三五”也要平仄相对。

再说，那时的人们要应对科举，必须要学会写诗，因为科举的考题中不仅有八股文，还有旧体诗。而要学会作诗，一个基本的前提是要大量阅读和背诵前人的名篇佳句，所以那一代文人在头脑中对于古诗的记忆远胜于今人。而“万里投荒”四个字，恰恰是古诗中常用的文字。这里随手举几个例子，比如宋朝黄庭坚的《醉蓬莱·对朝云叆叇》中就这样写：“对朝云叆叇，暮雨霏微，乱峰相倚。巫峡高唐，锁楚宫朱翠。画戟移春，靓妆迎马，向一川都会。万里投荒，一身吊影，成何欢意。尽道黔南，去天尺五，望极神州，万里烟水。尊酒公堂，有中朝佳士。荔颊红深，麝脐香满，醉舞裀歌袂。杜宇声声，催人到晓，不如归是。”再比如，黄庭坚还做过一首《采桑子》，里面写到：“投荒万里无归路，雪点鬓繁。度鬼门关。已拼儿童作楚蛮。黄云苦竹啼归去，绕荔枝山。蓬户身闲。歌板谁家教小鬟。”另外，唐朝的刘复曾经写过《送黄晔明府岳州湘阴赴任》一诗，里面写到：“拟占名场第一科，龙门十上困风波。三年护塞从戎远，万里投荒失意多。花县到时铜墨贵，叶舟行处水云和。遥知布惠苏民后，应向祠堂吊汨罗。”唐代吴融的《重阳日荆州作》写到“万里投荒已自哀，高秋寓目更徘徊。浊醪任冷难辞醉，黄菊因暄却未开。上国莫归戎马乱，故人何在塞鸿来。惊时感事俱无奈，不待残阳下楚台。”宋代胡铨的一首《鹧鸪天》中也写到“梦绕松江属玉飞。秋风莼美更鲈肥。不因入海求诗句，万里投荒亦岂宜。青箬笠，绿荷衣。斜风细雨也须归。崖州险似风波海，海里风波有定时。”

相对于“万里投荒”这一古诗词中常用的表述，“拓荒”一词的出现要晚近很多，这个词属于白话文中的词汇，要到现代文学中才经常使用。因此，以守常先生的国学功底，以及杨明斋私塾的文化底色，他们在对话中引用古诗词中的句子，随口对作联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相反地，如果让他们在这个场合使用一句现代文学中才出现的词汇，多少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其次，要看杨明斋的经历到底是“投荒”还是“拓荒”。从杨明斋的经历中可以看出，他是属于生活所迫到海参崴落脚谋生的中国人。在当时，“闯关东”和“下崴子”是河北、山东农民外出谋生的重要途径，在海参崴有不少中国人做工，所以杨明斋到那里打工确实属于“投荒”，这里并没有什么“拓”的意味。有人说，李大钊是称赞杨明斋为共产主义事业“拓荒”，这也不符合事实。实际上，守常先生说这句话的背景，只是在知道杨明斋“下崴子”的经历之后的一句感慨，而且在“南陈北李”的眼中，杨明斋还真没有达到“有开拓之功”的地步。

据平度的同志对我讲，他们在纪念馆中的这段解说词是经过专家把关的。我估计，这个专家可能在党史方面是专家，但在古汉语和诗词方面知识多少有些欠缺，所以才会出现这样一个小小的失误。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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