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欲取天下,必用天下之人
秦王政十年,公元前237年,秦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由韩国来秦的水工郑国游说秦国大修水利,被发现是韩国企图消耗秦国国力,以此延缓自己灭亡的阴谋。一时间,秦国国内针对外国来秦人才的质疑和反对声蜂起。
被外国客卿分走了不少权力和利益的秦国贵族们认为,在秦国对东方各国的威胁越来越大的当下,所有的外国人都应该驱逐,因为他们多多少少都带着挽救自己国家于灭亡的图谋,对秦国不利。
在宗室大臣的鼓动下,秦国下了《逐客令》,要求所有在秦国政府内部任职的外国人立即离开秦国。
来自楚国的李斯也在被驱逐之列,虽然心中有万分不甘,但在离开秦国的路上,李斯还是大着胆子给秦王嬴政写了一份《谏逐客书》,开始摆事实讲道理:
助秦穆公称霸诸侯的百里奚,是晋国人;
为秦国击破东方六国合纵的张仪,是魏国人;
更别说为秦孝公谋划变法图强,在秦国称霸之路上居功至伟的商鞅,是卫国人;
秦国要是没有这些外国人的帮助,能拥有今天对东方各国压倒性的优势地位吗?
其实,《谏逐客书》的核心思想是:秦国如果只想偏安一隅,可以只用秦国的人才,但若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就必须用来自全天下的人才。
嬴政看完《谏逐客书》后顿时醒悟,于是收回了逐客的命令。
《谏逐客书》写成的十七年后,秦国消灭六国,完成统一。
这篇文章成为后来历朝历代君主招贤纳士的借鉴,并入选了在中国民间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古文观止》。
但回想《谏逐客书》写作的背景,你会发现它其实还讲了另一层意思。
利益的再分配问题。
当年秦国疲敝,被东方六国视为蛮夷,秦孝公继位之后苦于秦国屡败于魏国,也想发起一次富国强兵的改革。
但改革就要触动原有的利益分配模式,而当年跟着秦穆公打天下富贵起来的老公族不肯拿出哪怕一点自己的利益来支持改革。
凭什么分给你?
眼见朝堂之上全是反对自己变法的既得利益者,秦孝公的思想比后来什么唐文宗、光绪皇帝等人成熟得多,他知道如果贸然开始变法,说不定第一个被干掉的人是自己。
于是,他开始不动声色地寻找朝堂外的代理人和盟友,代理人是用来干脏活的,而盟友越多,反对自己的势力就越弱,
反正秦国除了贵族还有大批平民百姓和奴隶,士、农、工、商四个阶级里总会有自己的盟友,只要你愿意找就不怕找不到。
旧贵族的利益链并不是无懈可击的,秦孝公很快发现军队里的大量基层军人都希望通过立军功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是一个巨大的利好,因为有了基层军人的支持就有了军权,有了军权说话就有了底气。
而且,来自卫国的商鞅恰到好处地提出了一整套变法图强的理论,他完全可以胜任代理人的角色。
机会来了。
公元前356年,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规定二十级军功制,无数平头百姓沿着商鞅规划的路线成了新贵族,逐步将旧贵族的势力压缩到角落里。
而且,商鞅规定:凡是东方各国来秦国开垦土地的民众,三代以内不用缴纳税赋,也不用承担兵役,并且政府还免费提供房屋。
这简直逆天了!任谁也想不到,世上竟真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很快,来自赵、魏、韩三国,苦于税负沉重、无地可种的大量移民涌入秦国,大批原先无人问津的荒地、林地被开垦出来,秦国的富强开始甲于天下。
移民不交税?没关系,你种出来的粮食总得卖给国家吧。移民不服兵役?小事情,你把粮食卖给国家,就相当于帮国家养了军队。
话说回来,移民如果只是老老实实相当平头百姓也可以,但如果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还是得按照秦国制定的规则来:参军打仗。
虽然商鞅遭到秦国内部守旧派的反攻而牺牲了,但秦孝公通过这次变法完成了国内利益的重新分配。
要引进人才,稳定人才,用好人才,就要给予相应的利益,这也是一个千古不变的硬道理。
所以秦国的变法就是从原有的蛋糕所有者那里强制性分出一部分蛋糕作为激励,然后新的利益相关者与原有利益相关者一起,大家一起把蛋糕做得更大。
在如今的商业社会里,这就好比董事会搞了股权激励,老股东的股权被稀释,新股东入股后带来了技术和资源,这使得公司的产品和业务在市场上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但讽刺的是,公司的对手不仅没有联合起来自保,反而还在相互攻击,争夺本来就已经有限的市场。
李斯写成《谏逐客书》的同年,一个魏国人来到秦国,对秦王政说:“希望大王不要吝啬金钱,只要拿出三十万金去收买东方各国的权臣,从内部扰乱他们的意志,那么六国就不难消灭了。”
秦王大悦,派出奸细携带大量资金分别潜入六国到处活动,于是秦国消灭六国的最大功臣郭开就此诞生。
而这个献釜底抽薪之计的魏国人叫做尉缭,后来他留下了一部兵家巨著《尉缭子》。
最了解敌人的莫过于敌人自己,正如李斯所说,没有秦国对东方各国人才的兼容并蓄,就不可能有秦国在变法后延续一百多年,直至统一天下的霸业。
客观地说,秦国能一统六国,就是建立在大量移民贡献的智力和经济收益的基础上。
秦朝对天下之人兼容并蓄的理念,在八百年后的唐朝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经历了南北朝二百多年民族大融合的历程后,唐朝的“天下”概念已经从中原延伸到了整个亚洲大陆。
盛唐的胸襟和气度不仅超过之前的历代王朝,更超过了之后的宋元明清。
初唐到盛唐一百三十多年,不仅是南北华夷之分不再明显,连周边国家的人才也以当唐朝当官为荣。
比如这个汉名“晁衡”的外国人,在唐朝官居北海郡开国公、光禄大夫兼御史中丞,妥妥的正二品大官,其本源竟然是个日本人,原名阿倍仲麻吕。
唐朝的气度之大,就算是曾经效力于敌国的人才也照用不误。
武德九年,东突厥颉利可汗率突厥大军二十余万入侵唐朝,直逼长安城下,大将执失思力作为使节进入长安,公开向唐朝君臣吹嘘:“城外有百万突厥大军,劝你们早早投降。”
三年后唐灭东突厥俘虏颉利可汗,执失思力反而成了投降的那个,但他不仅没有被问罪,还被任命为左领军将军,为唐朝南征北讨,屡立战功,封爵安国公,并娶到唐高祖之女九江公主为妻,成了唐太宗的妹夫。
看到曾经作为唐朝对手的突厥人不仅没有被杀,反而享受了优厚待遇,向往唐朝繁荣稳定的外族人开始整族内附,或者称臣纳贡,与唐朝建立往来。
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从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伊朗北部、阿富汗一带迁居而来的“昭武九姓”。
除了突厥人、日本人,唐朝的官员队伍中还有大量的高句丽人、吐蕃人、波斯人、甚至阿拉伯人,真正做到了外国人和本国人在政治地位上一视同仁。
唐玄宗时代,每年仅在长安做官和留学的外国人就有4000多,外族人和外国人掌握了全国一半的兵权,发动“安史之乱”的安禄山、史思明是胡人,但平定“安史之乱”,战功比郭子仪还大的李光弼也是胡人。
终唐之世,外族人和外国人做到宰相的有23人,唐懿宗时代白敏中、毕诚、曹确、罗邵权四位胡人先后成为宰相,使得宰相崔慎猷感叹说:“不得了,近来中书省里全是蕃人!”
待遇均等,机会均等,甚至不急着搞文明同化,唐代之所以领先,领先的就是理念和心态。
二、成也移民乱也移民
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没有移民就没有今天的美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17世纪还处在萌芽时期的美国与欧洲大陆相比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信仰自由。
当时,欧洲人内部还在为信仰什么宗教打得一塌糊涂,比如英国信仰新教,就和信仰天主教的法国水火不容,而在法国国内,尊奉日内瓦教义的胡格诺派又和信奉罗马正统的天主教徒拼得你死我活。
当时还是一盘散沙的德国更惨:天主教的法国反对同为天主教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而信奉新教的萨克森、勃兰登堡和丹麦又反对同为新教的“北方雄狮”瑞典。
四派人马在德意志境内整整打了30年,几乎把德国所有的大城市夷为平地,拜这次欧洲大战所赐,当时德意志人口的平均寿命只有17岁。
这真的是活不下去了!唱着“无向欧陆浪死歌”,大批德国人开始和信奉新教的英国人一起移民北美。
这一批移民的日子是比较艰难的,但也因此省去了许多纠纷:大家连自己都喂不饱,天天饿肚子,哪有精力讨论你信什么,我信什么的问题!
北美大陆的第一次移民热潮从17世纪中叶开始持续了一百多年,在这些移民的后裔中出现了许多了不得的人物。
比如,带领美国陆军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痛殴德军,成为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特级上将的约翰·约瑟夫·潘兴,祖上就是德国人;
又比如,埃克森·美孚公司的创始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托拉斯的主人,“石油大王”约翰·洛克菲勒,祖上也是德国人;
下面这个更牛:美国第34任总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叱咤风云的五星上将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其实祖上还是德国人(艾森豪威尔的德文写为Eisenhauer);
曾任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海军作战部长的海军五星上将切斯特·尼米兹,也有一位德国祖先。
1848年德国革命失败后,许多对祖国的未来感到失望的德国人陆续离开了欧洲大陆,1885年,有一位会手艺的德国人弗里德里希在纽约开起了一家理发店。
120多年后,他的孙子唐纳德·特朗普成了美国第45任总统。
据不完全统计,从17世纪初开始到19世纪晚期,总共有超过800万德国人因为各种原因移民到美国。
1845年爱尔兰爆发土豆饥荒,全国的土豆大面积绝收,有约一百万爱尔兰人为了不被饿死移民美国,别看爱尔兰人在欧洲名气不大,但他们对美国政治的影响却是举足轻重的。
据统计,美国历任总统中除了英裔,就属爱尔兰裔人数最多,共有7人:约翰·肯尼迪、理查德·尼克松、罗纳德·里根、比尔·克林顿等如今我们所熟悉的美国总统,祖先都是爱尔兰人。
1865年南北战争结束后,美国赶上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快车,雨后春笋一般涌现的工厂流水线需要大量非熟练工人,而这给第三代移民们提供了大量工作机遇。
此时的美国已经成为一片生机勃勃的热土,在蒸气轮船开始普及,轮船票价越来越低廉的19世纪末期,在欧洲生活艰难的意大利人、犹太人、斯拉夫人纷纷向着大洋彼岸移民。
其中最夸张的希腊,本国人口才只有200万出头,却往美国输出了50-60万的移民。
恰在此时,辽阔的美国西部又传来了发现金矿的消息,这更进一步地吸引了许多来自其他地方的贫苦人民和手工业者,甚至包括黎巴嫩、叙利亚等中东地区的穆斯林。
还有许多被拐卖来的中国人。
他们不仅带来了廉价的劳动力,还带来了自己的语言、音乐、食物、服装、行为方式等多元的文化要素。
1867年美国人口已达4024万人,超过了英国和法国,为现代大生产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储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美国真正地成为了一个民族融合的万花筒。
1894年,美国的GDP超过英国,成为世界第一经济大国。
直至1900年代初期,美国政府对外来移民始终采取相对宽容和优惠的政策:政府官员中间许多人本身就是移民的后裔,而且从发展美国利益的角度来说,当时移民只有越多越好。
因此,美国在建国以后的一百二十年里也长期处于自由移民的状态,接纳移民的所谓条件,仅仅只有“忠于美国利益”、“维护美国国家安全”等流于形式的要求而已。
这些来自不同大洲的人们长相语言各不相同,但过好日子的愿望是相同的,更加重要的是,从他们中间涌现了许多有智慧的科学家与发明家。
在他们不懈的努力下,美国在化学、工程、通讯、医药、机械等领域涌现了大量的发明专利,并且直接转化为生产力。
这期间,苏格兰裔的亚历山大·贝尔发明了电话,荷兰裔的爱迪生改良了电灯,爱尔兰裔的亨利·福特发明了生产流水线,法国裔的皮埃尔·杜邦发明了无烟火药。
而发明飞机的莱特兄弟则干脆有四个国家的祖先:他们的父亲有英国及荷兰血统,母亲则有瑞士及德国血统……
除去以欧洲民族为主的移民,美国还逐渐形成了两个规模庞大的移民群体:非裔美国人和拉丁裔美国人,这两个群体在美国人口中的占比在37%-38%左右,并日渐向40%靠拢。
非裔美国人来到美洲的时间可能比绝大多数欧洲人还早,为美国建设了大量的种植园和农场、矿山、道路,却一直受到歧视和压迫,为了争取民族自由、种族平等,非裔坚持了几百年的斗争。
尽管非裔已经争取到白人主流社会对自己做出了某种程度的妥协,但他们对美国经济发展做出的贡献长期得不到承认,始终处于社会财富和资源分配链条的最末端。
不论是教育、就业、医疗还是从政、经商,黑人处处低人一等,这里的“人”主要是针对白人而言。
只不过如今的非裔学会了一点,就是我们虽然没钱,但可以向政府要钱。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组织大规模游行抗议,如果政府想要削减给非裔的补助,门都没有!
同时还有大批非裔进入军界、政界,使得美国的核心治理阶层居然染上了那么一点黑色。
跟非裔差不多的是,绝大多数拉丁裔一开始也不是自愿成为美国人的。1848年美墨战争结束后,作为胜利方的美国从墨西哥割走了23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
这些领土变成了今天的得克萨斯州、加利福尼亚州、亚利桑那州、新墨西哥州、内华达州……这使得几百万拉丁裔的墨西哥人无论自愿与否一夜之间变成了美国人。
二战结束之后,数以万计的墨西哥人又通过防备松散的边界地区偷渡进入美国,使得美国社会中拉丁裔人口逐渐超过了非裔。
其实拉丁裔不仅仅包括墨西哥人,还包括从加勒比海、南美洲等西班牙语国家通过各种途径移居美国的民众。
对黑人而言,自己的祖先从哪里来已经不重要了,因此他们在语言和宗教上与主流社会日渐趋同,但“精神上是墨西哥人”的拉丁裔却孤立于美国对所有外来种族的同化潮流之外,成为美国社会中的异类。
与信奉新教、普遍讲英语的其他欧裔美国人不同,拉丁裔美国人信奉天主教、讲西班牙语。
由于文化和语言上的种种差异,美国的拉丁裔和盎格鲁-撒克逊裔白人之间长期互相敌视和猜忌,始终存在着尖锐的矛盾。
最大的问题是拉丁裔辛苦奋斗几十年后发现自己还是处在社会边缘的地位,只能从事出售劳力的低端工作,“美国梦”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实现的。
在真正主宰美国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看来,一个国家居然有两种语言,两种宗教,这是无法想象和不可接受的。
拉丁裔的美国人再有才能,也不可能进入美国军政界的上层岗位,这反过来又加剧了两个群体之间对国家的认同分歧。
就算是在遭到新冠疫情侵袭的美国,拉丁裔也是受损失最大的:这次疫情中拉丁裔的感染概率不仅高于白人、黑人,甚至还高于印第安人,而住院治疗的比例却是最低的。
和动不动就示威游行,甚至搞“零元购”的非裔美国人不同,拉丁裔很少爆发大规模的暴力行为,但他们心中的怨恨却随着忍耐与日俱增。
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在拉丁裔固守的文化中有一个延续长达3000多年,从阿兹特克时代就诞生的节日“亡灵节”。
这个节日的性质和中国的清明节类似,但它却有一个特殊的性质:认同死亡,与死亡一起狂欢。
对参加庆典的人们来说,死亡不是恐惧的对象,而是生命的一部分。
所以在一些拉丁裔族群中,特别是在白人与墨西哥土著人混血的“黑墨”族群中,他们对生命的态度其实是漠视的。
“黑墨”的生活条件比西班牙血统更纯正的“白墨”更差,这也导致了为了活路愿意铤而走险的人比较多。
随着非裔和拉丁裔人数越来越多,不断侵蚀着底层白人(红脖子)的就业机会,同时产生了巨大的暴力犯罪问题,美国已经出现了人数众多的疯狂反对拉丁裔移民、支持种族差异化政策的极右翼势力。
以及坚定支持新教,强烈反对天主教的激进宗教势力。
他们和左翼改革主义者、非裔、拉丁裔、穆斯林、女权主义者们形成了尖锐的分歧,并已经导致了肉眼可见的严重分裂。
其结果是,一派上台时极力打压另一派,另一派上台时则会将美国带向截然相反的极端,以至于出现形形色色的奇葩现象。这是当年大力引进移民的美国白人精英们所万万没想到的。
中国古代有句名言: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巧的是,这句话出自《中庸》。
而《中庸》的核心观念是“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
三、结语
在过去的二百多年里,美国通过兼容并蓄的人才积聚建立了领先全球的智力优势,技术优势、金融优势、军事优势,然而如今的美国实际上遇到了秦国所面临的老问题:资源分配不均。
把持着资源分配权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不愿意从自己的奶酪里分出哪怕一点给其他族群,并始终梦想着让其他族群永远给自己打工,从而一手制造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当然对美国而言这是不可能解决的顽疾,因为资本主义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只要有可以实现的利益,统治阶层就会想方设法地收割。
孰不知“利可共而不可专”、“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对于我们来说,保证所有群体不分贫富贵贱都能拥有公开、公正、公平的上升通道,特别是弱势群体拥有充足的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才是我们的民族发展、繁荣、自强的重要根基。
这是古今中外的历史经验留给我们的真知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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