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关姐
挂在海那边的夕阳只剩一个弧了
水面平静,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葬礼
你从阴影处走出来,像答应过我的那样
呵,这俗世之躯
被斑驳的爱浇淋着
你手握拐杖,有时候招魔,有时候招星辰
我也一样
有时候你不停地说话,倒如同蜷缩成
生命之初
被万物轻轻托举
也如同被我托举
那约定的相见,越来越沉
我用上这恒久的日月一次次倒空它
它的颜色由黑变蓝,再淡蓝
也许那时候只有一个空酒杯了
你放进什么都是
恩赐
2022年10月13日
◆初冬
我们还在喝酒,互相嘲笑彼此的白发
靠窗口的位置上,换了一群更年轻的人
你看你越来越不像样
喝醉了都像一个土菩萨
散漫地嘬饮灯光,灰尘,人影
我们说着各自的故事
像说着两个远方的人
还是要写诗歌呀,不写你就丢了半条命
你脸红,眼睛也红了
我看向窗外
一个和尚挽着一个女人没有打雨伞
过了红绿灯
那群年轻人也看向窗外,看着另一个女人
说:那是钱晓芸
在胡同里当暗娼,现在等钱治病
你脸红,眼睛也红
雨水会收拾一切的,我说
我们告别。摇摇晃晃走过一棵棵梧桐树
那一个个老僧
每个身体里都有我的半条命
还是放在那里吧
你越走越远,雨水把菩萨越浇越细
2022年11月23日
摘选自:余秀华,版权属作者所有,平台仅作分享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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