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整个小学期间,我只有一位老师,那便是李成山老师。
记得当时李老师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剃着和我们一样的小寸头。我们都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是从城里来的学生,到我们村就当起了小学老师。而且,李老师这一当,就是整整四十年。
那时候在农村无论是学生还是家长,都根本不拿学习当回事,李老师就挨家挨户苦口婆心地劝说。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母亲就是把李老师撵出家门三次之后才准许我上学的。
上学的第一天,破旧的教室里加上李老师总共只有十个人。李老师在由石条支起来的黑板上写下“知识改变命运”这六个大字,然后让我们一遍一遍地跟着他念。虽然当时我们并不理解其中的含义,但这句话无疑在每个人的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李老师让我们跟着他念了整整一上午,到最后嗓子都哑得发不出声来。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堂课。
李老师一个人负责我们全部的课程,既教语文又教数学,另外还负责我们的上学放学接送。当时的家长都有这么句话,你们的李老师真是又当爹又当妈,我们把孩子交给李老师放心。所以,到最后五年级毕业时,我们班的学生已达到三十几人。
李老师结婚时已经快三十岁了,娶了我们村的一位姑娘,正式在我们村安家落户了。其实,李老师在城里有相好的,那女的我们都见过,来学校找过李老师。就因为李老师舍不得我们,不愿意跟她回城里,所以两人就断了来往。两人分开的时候,李老师偷偷抹了好几天眼泪。
李老师在我们村的小学当了四十年的老师,一直兢兢业业。李老师把一届届的学生送出了山村,送进了城里;而自己却从城里到山村,一呆就是几十年。
不久前回老家,听说李老师得了脑溢血,我忙不迭地赶去探望。李老师躺在床上,意识已有些模糊,看到我支支吾吾地半天竟没叫出我的名字。我每逢回老家都会去看望李老师,他应该记得我的。我用手梳理着李老师那满头的银发,心中不禁阵阵酸楚。
李老师抖着双手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然后挨个地指着上面的名字。他的意思我明白,他是在问我这是你吗?我接过笔记本,看到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名字的旁边清清楚楚地记着哪一年的学生,然后小学毕业后上的什么初中,上的什么高中,上的什么大学,现在又在干什么。
我翻到我的名字,然后小心翼翼地指给李老师哽咽道,老师,您看,这就是我,您的学生来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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